2021年12月9—10日,美国召集了一场全球网络“民主峰会”。虽然此次会议以峰会(summit)命名,但美国邀请的参加者并不只是国家领导人,还包括一些私营企业的高层人士、社会组织人员、智库专家、大学教授等。仅从受邀人员的名单来看,这次峰会就充满了矛盾重重的滑稽感。美国智库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高级研究员史蒂芬·费尔德施泰因(Steven Feldstein)撰文说,被邀请的国家包括自由民主国家、不完全民主国家以及一些具有威权主义特征的国家,而美国总统拜登却在开幕式的讲话中点明本次会议的主旨就是抵御所谓的威权主义。峰会最终没有形成宣言以及任何共识性的行动纲领,会议的议题也没有引发全球媒体的赞誉和热议,这样的结果让人感到拜登政府无非是“为了修复美国民主灯塔形象”而导演的一出闹剧。
美国重拾冷战思维
从发言的情况看,拜登本人在开幕式和闭幕式上的大部分讲话内容并不是关于如何改善民主状况,而是先列举自己上台以来的政绩,借此向共和党示好,以及向世界宣示他就任后的美国国内两党的共识大于分歧。拜登同时也承认,美国国内的民主在过去几年内有所削弱。但是,他没有提出解决方案,却绑架其他国家,给世界造成一种美式“美好民主”在全球范围内倒退的共同现象。美国想要重现“榜样”的力量,却更加暴露了“榜样”的短板。
受邀领导人的会议发言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对美态度。有的领导人诚惶诚恐,以为搭上美国的便车,能够给自己和自己的国家带来利益;有的忧心忡忡,对美国提倡的民主半信半疑,也对本国的情况充满忧虑;还有一些国家则特立独行,例如,法国总统马克龙在讲话时的表现让人感觉这次会议法国才是主场,美欧的裂痕一览无遗。
美国各部门官员出面主持各领域的讨论,非但没有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反而暴露了美国选中的“民主国家”存在的很多问题,一些发言人甚至直接提出了与民主相悖的要求。例如,美国财政部长耶伦在与一些领导人讨论金融领域的反腐败时表示,美国财政部必须在全球和本土的反腐败中扮演重要角色。然而,被选中参会的一些国家,有些本身就充满不可救药的腐败问题。在峰会发言中面对美国信誓旦旦地强调要反腐的部分参会领导人,今后或将因腐败问题被本国人民推翻,这种例证在最近几十年不胜枚举。
这次峰会最明显的一个特点是,美国重拾冷战思维,并根据自己的标准用“民主”“威权”的概念将世界一分为二。这让参会者面临两难选择,他们要的是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而美国并未承诺什么,美国社会的撕裂和混乱也让他们难以找到仿效的动力。时代在变化,各国的发展诉求和目标也在变化,而美国还在赤裸裸地以自己定义的意识形态看待这个世界,这实在是一种落后于时代的新冷战思维和战略。
看重青年代表和数字技术
从克林顿执政时期开始,美国民主党就热衷于在世界扩展民主。拜登上台后,没有就民主的内容提出新意,而且美国国内的民主状况也出现了一出出世界瞩目的闹剧。但是,拜登政府的意图还是要把美式民主模式和美国认同的价值观强推给世界各地。从峰会的各种议题来看,这次“民主峰会”并未建立任何推进民主的机制,也没有为此提供资源。它更像是一个美国政府发起的全球公关活动,虽无实际影响,但静观其过程和未来动态,仍有很多值得警惕的方面。
第一,从各国元首到年轻人,从智库专家到企业负责人,美国这次峰会可谓触及世界各个阶层。美国通过峰会极力鼓励参会的各地青年代表积极构建美式民主,这在过去几十年来美国在世界各地挑起的颜色革命中不难找到例证。其实,很多参会者想要的是更好的生存环境和更多的发展机会,而美国想要他们做的是更好地帮助美国推行民主。从这点来看,拜登政府的“民主”战略初现轮廓。
第二,此次“民主峰会”有一个最重要的关键词——数字。美国在峰会上把世界一分为二,即“民主”和“威权”国家,并在前面加了“数字”定义,与数字相关的技术在峰会上得到了充分的重视,数字技术的应用成为突出特点。峰会邀请了多家与数字技术有关的私人企业代表与美国的部长们对话,涵盖了技术开发、媒体传播乃至人工智能等相关领域。以峰会之名缔结数字科技网络,与被排除在外的国家进行科技脱钩,美国的长期目标可谓用心险恶。
美国拉拢参与峰会的一些成员跟随美国,在数字新技术领域采用美国的标准,纳入美国的新技术改造网络,这不但让美国的众多公司进入并占领这些国家的市场,而且很可能用数字技术将这些国家和地区置于美国的监控之下。比如,耶伦表示要在反腐中加强数字监管,其实是将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经济、金融和财政置于美国的技术监控之中。沉寂多年的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在此次峰会上突然活跃起来,帮助一些国家和地区建设数字基础设施。美国提供的援助对于一些数字技术和通信设施落后的国家而言,表面上是福音,有助于提高这些国家的技术和基础设施水平,但美国的援助向来不是无条件的,而且经常附加苛刻的政治条件。实际上,这将在很大程度上控制受援国的自主性、公民的隐私权利和受援国的信息。
用“数字民主”分裂世界
美国用数字将世界一分为二,给自己及其拉拢的国家贴上“数字民主”的标签,给中国、俄罗斯等国贴上“数字威权”的标签。实际上,美国是在发动以科技作为脱钩工具的新冷战。美国这一动作将是未来民主战略行动实施的主要内容,其主要目的就是对冲中国。这让许多国家陷入选边站的两难境地,甚至许多美国的盟友也不愿卷入美国领导的反华联盟。这些国家需要的是发展的机会和能力,而不是基于“美式民主”模式的空头许诺。
在过去的几百年里,科技分享带给世界的既有进步,如科技给生活带来便利,也有威胁,如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威胁。不可否认,美国吸收了世界各地的人才,占据了科学技术的高地。但是,美国的技术输出并不免费,不是完全出于惠及全球百姓生活的目的,而是为了各种利益,特别是占领世界市场。以数字占领世界市场,是美国在最新技术领域的目标。会议期间,美国联合一些国家发布了所谓“出口管制与人权”倡议,以人权为幌子,呼吁各国调整关键技术出口政策,制定书面的自愿行为准则,将人权标准用在批准出口许可上。通过此举,美国希望协调各国的出口管制,一方面在更广泛的世界范围内阻止中国和俄罗斯等国分享关键技术的发展成果和市场,另一方面帮助美国公司在竞争中获得更大的优势。后者才是美国最重要的目标,可以说是延续百年的“门户开放”政策在当代技术领域的更新。
同时,此次峰会讨论的议题表明,美国以数字技术控制和监控世界各地是否与其同心而行的目的也暴露无遗。峰会将2022年定为行动年,有的美国人权观察人士表示,让各国加快行动的唯一途径是,这些国家是否会被邀请参加2022年峰会取决于是否履行承诺,这是赤裸裸地威逼他国按照美国标准行事的霸道要求。
总而言之,正如《纽约时报》的一篇评论所言,拜登政府正试图与欧洲和亚洲的盟友在技术、经济和军事领域建立共同战线,为技术竞争时代做准备。美国发起的2021年“民主峰会”及其之后的行动,在很大程度上彰显了“民主价值观”在拜登政府外交政策中的重要性,其战略目标就是试图以民主的名义恢复其全球领导地位,打造一个以美国为中心的国家集团,即拜登所称的“全球民主共同体”,以孤立和对抗美国视为竞争对手和敌人的国家,挑动世界的分裂与对抗,而不是关心人类的共同发展和命运。但是,拜登政府的手段更“与时俱进”,聚力于采用以数字为基础的高科技行使霸权。将世界分成“我们”和“他们”,不利于解决人类共同面对的生存问题。因此,美国倡议主导的“民主峰会”及其2022年的行动带给世界的不是机会,而是更多的麻烦。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